夜雨声寒

大秦异闻录(五)【嬴政中心】

1、嬴政中心,多cp,历史向

2、重新调整了一下吕和政的感情线,较大幅度修改了第一章和本章


  一、春秋篇 

   16.

    一统天下,是秦国六代先王的梦想,也是百年来秦人的追寻,它萦绕在人们的心中,深噬入骨,不管换了谁来掌这一国权柄,都难以割舍这个波澜壮阔的愿望,转而做那安于一隅的逍遥君王。

    吕不韦摄政五年,虽不大张旗鼓到处吞并,但所下的条条决策也未尝不是冲着富国强兵的目的而去,因此朝中对他无甚异议,嬴政虽与他政见不同,却也并未提出激烈的反对,甚至对于他的某些举措也是颇为欣赏。

    只是这次与魏国的一战,吕不韦却露出了点有悖人心的端倪。

    嬴政知他说到底还是重商重教化,其思想底色更是以与民休息的黄老学说为主,一旦发生战事,两人的分歧便显露分明。只是不知道这无为而治的思想,又如何得出一统天下的结论?

    吕不韦见嬴政不语,只静静地盯着地图一角,那是秦国的老对手,也是目前唯一有能力与秦国一争天下的强国——赵。

    吕不韦轻声道:“我大秦,向来奉商君之法为国法,臣知我王过目不忘,熟读商君之法,那么我王可知商君之法的要义?”

    嬴政岂止是熟读,嬴政自小有着过人的天赋,《商君书》整整十万余字,嬴政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。

    他毫不犹豫地答道:“商君之法要义有三,一曰法,二曰信,三曰权,制定严明的法律,以绝对的权威确保法律的推行,又以法律的推行捍卫王权的威严。”

    吕不韦闻言一笑:“我王天资过人,一语切中要点,道尽商君书的精髓。”说罢却又摇摇头,道:“只是臣倒是有一个不同见解。”

    嬴政心里一动,抬头望向吕不韦,正好对上吕不韦灼灼的目光,他呼吸一顿,两人隔着地图相望。这一刻他们离得那么远,却又似乎很近,近到那曾经父慈子敬、君谦臣忠的过往,穿越五年的时光扑面而来,在如今冷若一滩死水的二人关系中激荡起细小的涟漪。

    两人均是许久不语,似乎想到一块去了。他们已有很久不再像眼下这样,心平气和地交换彼此的政见。其实嬴政天性早熟,城府极深,纵有天大的分歧也并不会在未掌大权之际与吕不韦争辩,只是吕不韦何等聪明,又怎会看不出他心性坚定,无可撼动,而自己又何尝不是?屡次不欢而散之后,两人的关系也逐渐走向防备和猜忌。

    吕不韦看向那不复昔日稚嫩的少年,他想起他刚即位的时候还那么小,刚戴上珠冕还不习惯,稍不注意就被珠子打到自己的脸颊。他忍耐着这繁重的珠子打到脸上的痛感,竭力维持着一脸波澜不惊,但一场朝政下来却总在脸上留下不少红痕。吕不韦那时总是又好笑又有点心疼地拿帛巾沾点温水给他擦拭。

    一转眼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,他再也不会被沉重的珠帘打到脸痛,也……再也不需要那个为他擦拭伤痕的自己。

    吕不韦暗叹一声,接着道:“臣以为,商君之法的根本,在于一个变字。秦国何以靠商君法日渐壮大,而六国又为何日益衰微?皆因秦国因势利导,变革旧政,六国夜郎自大,固步自封。因此,臣斗胆直言,比法更重要的是,变。”

    法为国本,早已是秦国深入人心的真理,而吕不韦却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论点。嬴政却并不质疑,反而眼前一亮,低头沉思。

    他年少时亦是十分欣赏吕不韦的才学,他熟读百家,却又不为百家之言所缚,反而各采其长,自成一派。他与吕不韦隔阂已久,已经很久没听过对方这样条理清晰地分析了,一时之间竟也有点怀念那被他可以遗忘了的,跟着吕不韦习百家的少年时光。

    吕不韦轻叹一声:“臣以为,商君之法固为秦国之本,但囿于一法而罔顾世情,又岂非违背了商君之法?”

    嬴政抬手一礼,正色道:“仲父所言,嬴政此前也曾想过。商君曾说,圣人治国,不法古,不修今,因世而为之治,度俗而为之法。法随世变,政因时异,原也是这个道理。”

    吕不韦拍拍他的肩膀:“我王认同此理,臣万分欣慰。臣所议广开商路,暂歇战事,也正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许是今日一番谈论让嬴政想起了少年事,又或许终究还是年少,他眼下竟一时忘了一再告诫自己的匿心匿迹,皱眉道:“但仲父可知,万变不离其宗?”

    吕不韦神色一敛:“我王认为,何为宗?”

    嬴政眼神坚定:“霸道。”

    吕不韦深深地看着他,久久不言。

    17.

    魏国前线再次穿回拔下燕虚两城的喜讯时,华阳太后终于为她的孙子选定了心仪的妃子,一个跟她出自同一宗族的楚女。那是一个眉目如画、温婉可人的女子,有着美妙的歌喉,最爱低声吟唱那首著名的情诗“山有扶苏,隰有荷华。不见子都,乃见狂且。”

    没有人知道,她在嫁与秦王之前,已经爱慕这位天下人皆传貌美的少年君王很久了。

    同样没有人知道的是,大婚当晚,新妇久候,秦王迟迟才至。

    更深露重,夜凉如水,一个身材高挑、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借着浓墨般的夜色遮掩,在岸边点足一跃,轻飘飘地落在了江中的一艘小船上。

    船上候着的人立刻把他请进船舱,放下舱口的帷幕后向他单膝跪下:“君上。”

    少年拉下了斗篷的帽子,烛光照亮了一张俊美白皙的脸,正是今日大婚、本该与人颠鸾倒凤的秦王嬴政。

    那日与吕不韦一番谈话,自己一时不察,吐露真言,似乎引起了对方的警惕。自那之后,那人对他的监视日渐紧密,竟让他直到大婚之日才找到空隙脱离,而为了不让人生疑,他势必要在新娘等急了之前赶回去。

    堂堂秦王,竟来去不得自由,饶是嬴政这般心性坚毅冷静,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恼火。

    但此时却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,他摆脱吕不韦密探,正是为了前线军务。

    思及此,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。

    如果吕不韦此时在场,他会发现那日他一眼扫见的內侍身影,正是面前这个男子,他尚未及冠,却已非常高大英俊,举手抬足间无不尽显少年英雄的慷慨气概。

    这人正是当今掌一国重兵的上将军蒙骜之孙,蒙恬。

    

    18.

    吕不韦最近很是烦恼。

    先前放开对外贸易一策,因得不到邻国的支持,纵然在他的权威之下,有秦国上下的全力支持,也推行得十分艰难。

    秦国虽自商鞅变法以来,日益富强,但是商鞅变法重耕战,轻教化,更轻文娱玩乐,导致整个国家虽然务实善战,但却教条僵化,吕不韦认为必须通过加强与六国的贸易往来,给秦国带来新事物,注入新血液,打破这一局面,如此方可长久。

    现下六国不予配合,他又把主意打到了边境之外。

    长城以外,那是一个新的地方,那里有足以搅动秦国这潭死水的新事物,秦国也有他们需要的盐粮日用。只是蛮夷之地,要打通商路,非靠军队不可。

    于是他又重新提起拉拢武将的计划。

    他先前轻视武将,认为他们大多只会打仗,没有政治头脑,甚至极少过问朝事,而自己是摄政丞相,又掌虎符,必能轻易唤动大军,直到攻魏一战,他才发现自己错了。

    这日他大摆酒席,宴请蒙武、王翦等人,一番寒暄后,他提出:“我军目前捷报连连,攻魏之后,诸将可有别的想法?”

    蒙武等人面面相觑,毕竟日前极力反对接着动兵的正是吕不韦本人。

    吕不韦却提出:“我一时糊涂,显些连累前线战士,心中有愧。”

    众人忙称不敢。

    吕不韦又进一步试探众人对北伐的看法,岂料众人竟是纷纷推脱,丝毫不买账。一顿饭下来,交情没套上多少,吕不韦却看出了这是一块不好咬的硬骨头。

    他疑惑顿生,秦王少弱,朝中军中皆无母系一派的势力,也不曾私下接触任何大臣,自他摄政以来,华阳太后的楚系一派日益式微,亦不为武将所从,这军中势力,到底如何动得?

    他怀着深重的心思步入王城,竟与嬴政不期而遇。

    嬴政身边,还有他新纳的妃子,二人正在荷池边散步,似乎并未发现他。

    似因有秦王陪伴在侧,那妃子十分开心,一言一笑间,尽是甜意,衬得那张姣好的脸更加容颜无双,跟俊美无俦的嬴政站在一起,俨然一对璧人。

    吕不韦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,却听那头传来阵阵歌声,那妃子也不是怕羞之人,又唱开了嬴政爱听的小情歌,逗得嬴政展颜一笑。

    少年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他成了婚,经了人事,短短数日内,竟像幼枝抽了新芽一样,褪去了那股少年青涩,越发地挺秀成熟。

    吕不韦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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